国恨家仇录(1 / 12)

(上)

民国26年12月,日寇侵占了我们的家乡,一座江南水乡的小镇。日寇所到之处烧杀淫掠,无恶不作,家乡人纷纷外出逃难。但兵荒马乱,又能逃到哪里去呢?

我家本是当地的富户,曾祖父在附近的农村有许多田产,祖父在镇上开着唯一的一家中药铺,日子过得很富足。祖父中年丧妻,42岁那年续娶了邻镇卖豆腐的王家17岁的闺女王珍玉,就是我奶奶。

我奶奶过门以后一年就生了我父亲。祖父老来得子,自然是宠爱得不行。父亲15岁那年,他们就替他订了亲,是本镇中医世家蔡家的大闺女蔡芷苓,就是我妈妈。我爸妈订婚第二年就结婚了,那年妈妈才19岁,同年生了我姐姐,又过了一年,生了我。

日寇进来的那段时间,我才9岁,跟随着我奶奶、爸妈和姐姐到乡下逃难,家里只留下祖父一个人看家。用祖父的话说,他这把老骨头就算豁出去不要,也要把中药铺保下来,让子孙有一口饭吃。

日军进镇那会儿军纪确实很不好,时常可以看到被砍下来的人头,被掏了肚子的孕妇,还有被轮奸致死丢弃在路边的女尸。我们家一没什么人,二则日军上面要他们拉拢当地的富人,因此也就没有多为难我祖父这个老掌柜的。

我们几个人在乡下过了一年多担惊受怕的日子,还好离日军经过的道路远,没有受到骚扰。到了28年春天,祖父让人带信给我们,说是可以回家了。我们接信立刻启程。

镇上的秩序大致恢复正常,只是多了一个中队的日军扼守这个交通要道。日军驻扎在镇上以前的小学里,小学的操场就在我们家的房子后面,隔一个弄堂,两边各有个小门可以出入,平时都锁着。我们白天在家里都可以听到日军操练的声音。

祖父有个堂弟去过日本,会说日语,在镇上的维持会做事,也就是通常所说的汉奸。为了保护他的家产和家人,祖父也时常到他堂弟那里走动走动,跟日军中队长小原笠三郎也见过几面。凑巧小原祖上也是卖中药的,在日本叫汉方,到小原这一辈,日本人都改信西医,他家的生意日见萧条,不得已才上了陆军学校,被派来中国。小原对祖父至少在面子上还算尊敬。就这样相安无事过了一年,28年腊月我又添了个小弟弟。

到29年春天,日军强征当地民夫在镇外新建了兵营,镇上原来的日军中队改驻在那里,我们家后面的小学校由日军新来的宪兵队进驻。小学校的一半驻着宪兵,另一半用来关押犯人和审讯。犯人很多是周边地区的游击队。

新来的宪兵队长叫森田勇,翻译官叫井上俊二,他们不愿意和小兵一起挤在小学校的教室里,看来看去,他们看中了我们家的房子,找到镇上的维持会长,也就是前面说过的本家叔公来跟我祖父商量,说是要租我们家后进顶层的三间房。

我们家的房子分前后两进,前面那一进有两层,下面临街是中药铺,楼上是药材仓库兼帐房,后面那进有三层,底层是会客室和餐厅,中间那层有四个小房间,以往都是佣人们住,顶层有三个大房间外带走廊和大阳台,阳台就在前面那进的顶上,上面种着一些花草。房子后面另有灶间、柴火间和茅房。

后进的顶层中间那间本来是祖父祖母的房间,靠东边那间是我爸妈的房间,西边那间是我姐的闺房。我一直住在祖父祖母的房间里一个单独的小床上。现在既然房子被宪兵队长森田看上,只有让他住。说得好听是商量,是租,其实祖父哪敢不答应?哪敢要钱?宪兵队可以说是掌握着全镇男女老少的生杀大权,早就知道,被抓到宪兵队去的人不死也要掉一层皮。祖父只好说,太君要来住,是一百个欢迎,请还请不到。绝口不提房租的事。

就这样,几天以后宪兵队长森田带着翻译官井上住到了我们家顶层,森田住中间,井上住东边,西边那间做办公室。森田四十多岁,个头不高,五尺不到,换算成公制不到一米六五,却粗壮结实,皮肤很黑,光头,一脸络腮胡子剃得很整齐,两只眼睛很大,瞪起来的时候象铜铃一样,甚是吓人。井上二十多岁,高一点,就是五尺一的样子,不到一米七,头发比森田长,脸也比森田白,戴着眼镜,下巴上有一颗痣。他们俩的共同点就是脸上都没有笑容,不像以前的中队长小原,看到小孩子有时还会笑眯眯的给几颗糖。

我们家的人只有搬到楼下佣人的房间。好在兵荒马乱,佣人们跑的跑,死的死,只留下一个厨子老王。我们就只好在剩下的三个小房间将就,小弟弟自然还跟爸妈一个房间,祖父祖母的房间太小,不够再摆我的床,我只好跟老王一起睡。原来祖父母和爸妈房里的家具,包括带镜子的衣橱,大红木床,梳妆台什么的,都留在原来的房间。

森田和井上住在我们家,要去宪兵队就只要从后面的小门走到对面。他们有时半夜才从宪兵队回来睡觉。我们后面的小门和小学校的小门就总开着,面对面站着两个哨兵。祖父自嘲说,这样也好,强盗和小偷再不敢来。只是小学校夜里时常传来犯人凄厉的号叫,令人毛骨悚然。

森田和井上搬进来的第三天就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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