瞻云 第92(3 / 4)

“大人主张维修金堤,这才开始数月却又停下了,不就是遇上困境了吗?”

薛壑垂眸看刚换的一身布衣,从唐鑫手中拿过茶,点点头道,“每年六七八这三个月,皆为汛期,我们时间不多,还望指点。”

唐鑫松了茶盏,却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,“诚如大人所言,其实我并不懂修缮水坝。放出声来,一来确实想看看大人决心,二来是提醒大人千万防着那冯循。”

彼时乃三月初十,唐鑫应薛壑之邀任州牧府功曹职。同时给了他两样东西,后寻到第三样东西。

前两样便是绳索和秤砣。

薛壑当即带人前往金堤测量,后又拿官中秤砣同唐鑫给的进行对比,同时让人潜入金堤水坝之下,割数片草坪,寻人辨别草质。

隐在日光之下的罪恶,被月光照出白骨的色泽。

庭院中,唐鑫和薛允亦在。

薛允看着卷宗上重新测量的数字,蹲下手来拿起绳索,满脸不可思议。

“这个绳索叫做伸缩绳索,乃用劣质麻绳所制,容易拉伸。”唐鑫解释道,“测量堤坝的长宽高浅时,故意拉紧使绳索伸长,或潮湿天气利用湿绳膨胀显长之故来丈量,那么你们算算,这期间材料的耗费都被贪去多少?”

“还有这个秤砣,又叫轻秤砣。”唐鑫指了指中间一物道。

“这名字取得真好。”薛允嗤笑道,“我白日同官中标准秤砣对比了,这个足足轻了十中之一。”

唐鑫颔首,“购买材料时用此秤便可‘短斤少两’,等结算工程款时官家来核对自是用标准秤,这来去之间又是一大笔银子。

“这是两头吃!” 薛允一贯好脾气,这会太阳穴突突地跳,“冯循说他和商贩熟悉,由他出面,好谈价格,又专门提醒我们一应石灰、土块、桐油、青砖等一定要认真检查好劣。纯粹是把我们带偏了,我们念他好心,一心查材料的质量,但却丝毫没想到他在材料的斤两上下手。”

“他是故意挑了七月里这时间点,看我整肃了一批官员,但又发愁钱谷。多少知道我不好忽悠,但到底人生地不熟,所以先以退为进提出不再管修缮金堤一事。彼时我若允了他,他便可以全身而退;我若不允他,欲请他一同办事,便落了他圈套。而当时那种情况,如此人才、又名声在外,我求之不得。是故左右都是棋差一招,先被他啃了一口。”薛壑拎着灯笼,夜风吹来,火苗摇摇晃晃映照几块混着泥浆的草皮。

薛允又似吞了只苍蝇恶心,只借火光转过话头,“这又是何意?”

“这是第三重吞银之法。”唐鑫解释道,“当下维修堤坝所用的是‘砌石防渗’加‘草土固坡’相结合的方法。但材料、施工、验收等关键环节,因为有薛大人在,定然会严格督查,冯循不敢妄动。于是便把心思用到了‘草土固坡’上。”

“简单来说就是购买成活率低的劣质草种,却按优质草种报价,赚取差价;还有就是初期维护需求高,草种需频繁浇水、除草、防虫害,维护成本难以精准核算。冯循可虚报养护次数和人工成本,甚至伪造病虫害防治记录,骗取养护经费;或在养护阶段偷工减料,导致草皮成活率低,再以“补植”名义重复申请钱谷。”(2)

“我明白了——”薛允低着后槽牙道,“这处最大的漏洞是,没有人能一下判断出草种的好坏,因为就算是劣质的,也得等一两年之后,且本来就是用来巩固堤坝和水下泥土的。品质不好,加固不劳,发生洪灾时这些草皮早冲没了。计便就得一些可当证据查验,但大家的目光都聚在堤坝设计、土块青砖的好坏上,草皮处根本微不足道!”

“怪不得你坚决不许再开工,合着每开工一日,我们都在喂狼啊!”薛允气的胸口疼,借月色细看侄子面色,人明显瘦了一圈,在京城养回来的那些血色已经荡然无存,“你别自责,这地谁来都一样,都得栽一回!”

“话说回来,你是怎么发现这冯循有问题的?”

薛壑起身同二人回屋中坐下,“就去岁十月中旬那回,我去平原郡视察,半道被他截了下来。要说碰巧遇上也是有的,但我总觉一股被人监视之感。遂将计就计,让唐飞领着暗卫先偷偷去了堤坝上,自己索性和他宴饮了一场。原不是他拖住我,是我拖住他。”

“后来去往金堤查看,石灰、桐油、土块等自是一切如常。但回来路上唐飞告诉我,他们亲眼看到那日午后有人很慌张地偷偷藏起了两瓦车物什,一直往废墟场送去,但唐飞一行除了垃圾却又什么也不曾发现。关键是,每天清理垃圾都是有固定时辰的,那会不在时辰点上。我便确定冯循由猫腻。如今想来,他匆忙藏起的应当就是草皮。”

薛壑给二人倒茶,目光落在冯循身上,“诚如先生所言,初时我反复查验材料,不知何处有误,实在不得已方继续私访。总算,天不负我,把先生赐给了我。”

薛壑持茶敬他。

“是大人勤政爱民,欲做实事。”唐鑫回敬他,饮下茶水,“我本来也不知这些,实乃前岁有一佃户从冯循处逃出,被我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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